我站在玄關處，看著婆婆風塵仆仆地拖著兩個大編織袋站在門口，一時間有些發懵。

"媽，您怎麽來了？"老公陳明從廚房探出頭來，手裏還拿著鍋鏟。

"怎麽？我兒子結婚，我這個當媽的還不能來看看？"婆婆把編織袋往地上一放，拍了拍身上的灰，"這城裏就是不一樣，連個三輪車都打不到，我走了好遠才找到出租車。"

我連忙上前接過她手裏的袋子，卻被她一把推開："不用你，我自己來。"

袋子很重，裏面裝滿了各種土特產，還有幾個用報紙包著的玻璃罐子。婆婆一邊往裏走一邊念叨："這些都是自家種的，比你們城裏買的強多了。這個鹹菜是我特意腌的，小明從小就愛吃......"

我站在一旁，看著她熟門熟路地把東西往廚房搬，仿佛這裏是她家一樣。事實上，這確實是她兒子的家——至少在她看來是這樣。

晚上十點，我洗完澡出來，發現婆婆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手裏拿著一個賬本。她抬頭看了我一眼，眼神裏帶著幾分審視。

"小蘇啊，你過來。"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。

我擦著頭發走過去，在她身邊坐下。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樟腦丸味道，混合著鄉下特有的泥土氣息。

"這個月的房租，你打算什麽時候交？"她開門見山。

我愣了一下："房租？"

"對啊，"她翻開賬本，"這房子是小明的，你既然住進來了，就得交房租。我看了一下，這地段，一個月怎麽也得三千吧？"

我忍不住笑了："媽，您是不是搞錯了？這房子是我的。"

"你的？"婆婆皺起眉頭，"小明不是說......"

我從臥室的抽屜裏拿出房產證，遞到她面前。她戴上老花鏡，仔細看了看，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。

"這......這怎麽可能......"她喃喃自語。

"媽，如果您要住在這裏，按照您的邏輯，是不是也該交房租？"我微笑著說，"不過您是長輩，我可以給您打個折。"

婆婆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，她猛地站起來："你......你這是要趕我走？"

"怎麽會呢，"我收起房產證，"您想住多久都行，只是希望您明白，這裏是我的家。"

她瞪著我，嘴唇顫抖著，卻說不出話來。這時陳明從浴室出來，看到這一幕，連忙上前打圓場："媽，小蘇，你們在聊什麽呢？"

"沒什麽，"我笑著說，"就是跟媽討論一下房租的事。"

陳明的表情僵住了，他看看我，又看看他媽，最後嘆了口氣："媽，這事我回頭跟您解釋。"

婆婆甩開他的手，氣呼呼地回了客房。關門的聲音震得墻上的婚紗照都晃了晃。

我站在原地，看著那扇緊閉的門，心裏卻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。我知道，這只是開始。

果然，第二天一早，我就被廚房裏的動靜吵醒了。看看手機，才五點半。我披上外套走出去，發現婆婆正在灶台前忙活。

"媽，您怎麽起這麽早？"我揉了揉眼睛。

"鄉下人都這個點起，"她頭也不回地說，"你們城裏人就是懶。小明以前在家的時候，天不亮就起來幫我幹活......"

我注意到她正在用我新買的鑄鐵鍋煎鹹魚，油煙機卻沒開。刺鼻的油煙味彌漫在整個廚房。

"媽，我幫您開油煙機吧。"我伸手去按開關。

"不用！"她一把拍開我的手，"費電！我們鄉下做飯從來不用這個。"

我看著她的手在滾燙的鍋邊翻動，心裏一緊："那我來幫您......"

"你會做什麽？"她冷笑一聲，"城裏姑娘，連個飯都不會做吧？小明娶了你，以後可怎麽辦......"

我站在原地，看著她熟練地翻炒著鹹魚，突然注意到她用的是我專門用來煎牛排的鍋鏟。那是我特意從國外帶回來的，不能用來炒鹹魚這種重口味的東西。

"媽，這個鍋鏟......"

"怎麽？用你點東西都不行？"她轉過頭來，眼神淩厲，"我兒子賺的錢買的，我用用怎麽了？"

我張了張嘴，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。轉身去開窗通風，卻發現窗戶被鎖死了。

"別開窗，"婆婆說，"早上風大，吹著涼。"

我深吸一口氣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："媽，我去叫陳明起床。"

"讓他多睡會兒，"婆婆說，"他昨晚加班到那麽晚，你們城裏人就是不懂得心疼人......"

我轉身回了臥室，靠在門上，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。陳明還在熟睡，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。

這一刻，我突然明白了婆婆的用意。她不是來要房租的，她是來要回她的兒子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