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姑子每天分享情感故事
我叫張晴,今年已經五十三歲。回首往昔,五十多年的歲月對我而言,既漫長又短暫。年輕時,我也和所有滿懷理想的女孩一樣,希望嫁個好人家,生兒育女,過上平淡卻幸福的生活。後來,我如願嫁給了現在的老伴兒王建明。那時候,我們都還年輕,朝氣蓬勃地在城市裏打拼。再後來,我懷上兒子王燦,這讓我們都特別期待。我們把所有的愛和希望,都傾注在了唯一的兒子身上。
在那個住房緊張、工作也不穩定的時代,我們夫妻倆始終堅信:“多吃點苦、受點累,不要緊,只要孩子能過上好日子,都是值得的。”所以,這麽多年以來,我們省吃儉用,不敢亂花一分錢,就為了能給兒子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。
兒子王燦從小乖巧懂事,小時候也曾讓我們引以為傲。上學期間,他學習成績並不算拔尖,但性格溫和,和同學、老師相處都不錯。高中畢業後,他考上了本省的一所普通本科大學,我們也很知足。我們拿出了全部家底,供他在大學讀書,希望他能有個好學歷、好工作、好未來。大學四年,他學的專業比較偏,但好歹也算有一技之長,畢業後還是找到了不錯的工作。
我和老伴一直盼著兒子能早日成家立業——我們這一輩,觀念裏最看重的就是兒孫繞膝,闔家團圓。所以,兒子大學畢業後,踏上工作崗位那年起,我們就開始明裏暗裏催婚。兒子那會兒似乎不著急,也或許是遇不著合適的對象。他和我們說:“工作才起步,結婚的事情過幾年再說。”我們也不好勉強,可隨著一年一年過去,兒子依然單身。看著身邊同齡人一個接一個地辦喜事、抱娃,當爹當媽的確著急上火。
直到我五十三歲這年,兒子突然帶回家一個姑娘,告訴我們說要結婚了。本以為我們夫妻倆會高興得合不攏嘴,可真正見了那個女孩之後,卻發現對方家境很一般。姑娘名叫劉靜,老家在農村,父母都是打工一族,沒有退休金,過得比較拮據,還有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弟弟。我們一看兒媳婦的家庭條件,如實有些擔心:他們結婚後,肯定少不了各種開銷,這些經濟負擔會不會最後還得落到我們頭上?我們就提出讓兒子多考慮,畢竟婚姻可不是兒戲。
沒想到,兒子卻不理解我們的好意,責怪我們太勢利,看不起窮人。我們當然沒有瞧不起誰的意思,只是想讓孩子把未來生活的實際困難想清楚。可兒子態度非常堅定,無論我們怎麽勸都沒用。最後,他還提出,讓我們全款買婚房,因為兒媳婦覺得,既然嫁過來,就不想背負房貸的經濟壓力。一聽到這要求,我和老伴兒都面面相覷:我們辛苦攢了一輩子的錢,最多也就夠個小戶型的首付,再加上多年來的存款,倒是能湊齊房款,但肯定會掏空家底,還需要借親戚朋友一些錢,才湊得夠。
可是,畢竟兒子也到適婚年齡了,他又對這個媳婦認定到底,怎樣都要結。我們想著:孩子成家比什麽都重要,他看中的人,我們也只能盡力幫襯。咬咬牙拼了命地集資吧。於是,我們還是滿足了兒媳婦提出的婚房要求。雖然欠下了二十多萬的外債,但想想一旦兒子早日結婚,我們也能很快抱上大孫子,也算是值了。就這樣,我們把錢包徹底掏空,不僅花掉所有積蓄,還四處舉債,終於給兒子買下了一套婚房。
買了房後,我和老伴確實覺得肉疼,但看著兒子笑呵呵地帶著準兒媳去看新房挑裝修細節,那種欣慰也讓我們覺得再苦再累也值。婚禮很快籌辦起來,雖然因為還要應付欠債,我們在婚禮的排場上沒有大手大腳,但還是盡量給足了兒媳婦面子,生怕她不滿意。
兒子婚後,我們本以為能夠享受到兒媳婦主動上門探望、端茶倒水的“小棉襖”式的溫暖。畢竟,按照我們過去的老觀念,兒媳進了門,便是一家人。誰曾想,兒媳婦劉靜其實並沒有主動和我們親近的意思。她對我們的態度一直是不冷不淡,一次都沒開口叫我們“爸媽”,要麽在兒子提醒下,勉強喊一句,聲音還特別小,和個陌生人似的。
我和老伴覺得尷尬,但是又無可奈何。兒子在旁邊解釋說:“劉靜原生家庭比較傳統,她不太擅長跟長輩相處,屬於慢熱型。時間久了,就會好了。”我們也只能暫時相信兒子的話,暗暗期盼兒媳婦能慢慢轉變。
日子就這麽過了幾個月,我和老伴都疲於奔命地想盡辦法去還那二十多萬的外債。心想,既然房子已經買給兒子了,總不能讓我們老兩口扛全部債務吧?於是,有一天,我跟老伴商量後,決定找兒子借一點錢周轉,也算是減輕一下我們的負擔。畢竟,兒子既然已經有了家庭,他掙錢也不能全交給媳婦。幫父母一把,這是天經地義。
可真正把話說出口時,兒媳婦卻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態度:“這二十多萬是你們婚前欠下的,跟我們無關。”她那話一出,我的心就涼了。我們買婚房,當然是為了兒子兒媳,這債難道不應該由他們多少承擔一點?然而,兒媳卻振振有詞地說,那是“婆家婚前債務”,根本不算“夫妻共同債務”。
兒子呢?他被夾在中間,想幫忙也無從下手。因為他的工資卡早就被兒媳婦收走,成了“妻管嚴”,基本沒有什麽自主支配的收入。在我和老伴眼裏,這個兒子也真是太窩囊。他甚至都不好意思跟媳婦張嘴要錢,更別提幫我們償還貸款。最終,我們沒借到一分錢,只能自己繼續想辦法。
就這樣,原本欣欣然嫁入我們家的兒媳婦,竟然在金錢問題上如此分得清清楚楚。在人前人後,她還不止一次強調,“我沒有花公婆一分錢,房子是他們自己買的,他們欠下的債也得自己想辦法還。”聽到這話,我和老伴有時氣得冒火,卻又無可奈何。礙於兒子的面子,我們不想把矛盾鬧大,也只能忍了。
婚後沒多久,兒媳婦懷孕的消息遲遲沒有,我和老伴偶爾也會關心:“劉靜,你要是身子不舒服,或者覺得還沒準備好,咱們可以去醫院看看,或者做做檢查也行。”她總是說:“忙工作呢,沒時間。”我們不便再多問,只能安慰自己說:“孩子才剛結婚,過段時間再說吧。”
不過,兒子在這段時間裏,跟我們走動得更少了。他也不像以前一樣周末常回家,他每次回家都需要跟媳婦報備。有幾次他說要回來,我和老伴張羅做一桌子好菜等著,結果臨時又打電話說“媳婦不讓”,或者“家裏臨時有事”,弄得我們飯菜都涼了。看著兒子如此畏畏縮縮,我們心裏就越來越對兒媳有意見。可結婚畢竟是兒子自己的選擇,我們也不好過多幹涉。
時間轉眼來到了我五十三歲生日的前半個月,我正打算悄悄準備一下,看看兒子兒媳會不會記得我生日。可就在這時候,兒媳婦突然領著兒子回來,開口就對我和老伴說:“爸、媽,你們平時也沒怎麽出去走走,我們打算趁這幾天有假期,一起出去玩幾天,就當是給媽慶祝生日。”
我一聽這話,整個人驚到了:兒媳婦怎麽突然變這麽熱情了?我下意識地跟老伴對視一眼,心裏都是疑惑。畢竟自從婚後,兒媳婦對我們一直是冷漠疏離,怎麽會突然想著帶我們去旅遊呢?但兒媳既然主動提出,而且好像表現得很殷勤,我們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。加上兒子在旁邊幫腔:“媽,你辛苦一輩子了,就放松幾天吧。”我想著:也許兒媳是真想融洽關系吧,就答應了。
於是,這趟短途旅行就這麽定下來了,我們一家四口準備去周邊一個風景不錯的山水城市遊玩三天。臨出發前,兒媳婦跟我們說:“這次的費用你們不用管,我們倆來付。”她的態度突然之間變得特別積極。一路上,我和老伴都有些受寵若驚。
旅途開始後,我們在車上也很少跟兒媳聊天,倒不是不想,而是尷尬的氣氛始終在那兒。沒想到,兒媳婦卻主動關心:“媽,爸,你們要不要喝水?車裏有瓶裝水。”或者“我們今天先去稍微輕松一點的景點,你們別累著。”看得出來,她確實在努力表現得孝順懂事。
三天的旅行總共去了好幾個景點,兒媳每次需要買門票、住宿時,都搶著付錢,說是他們倆已經商量好了,讓我們別搶。吃飯的時候,也十分照顧我和老伴的口味,甚至還主動幫我點菜盛湯,怕我餓著累著。這樣殷勤的態度,讓我既意外又驚喜,心想“這回媳婦是不是想通了?想跟我們處好關系了?”
經過這三天的相處,我們之間似乎也沒發生什麽不愉快,旅途算是有說有笑。臨回家前,我還在想:“若兒媳婦能一直這麽懂事,真是家之福啊。”只可惜,好景不長。
我們這趟旅程因為路途有點遠,返程時到達兒子兒媳居住的城市已是深夜。我們老兩口家在郊區,回去需要坐公交或打車,再加上已經很晚,我就想著:“要不就在兒子家將就住一晚,第二天一早再走。”於是,我半開玩笑地說:“哎,這大半夜的,媽腿腳也累了,就不趕回去了,你們這兒能擠擠不?”
誰知兒媳婦卻立馬皺眉說:“我們家小,沒多的床啊,再說東西也比較多,你們還是去住酒店吧。”她這話一出口,氣氛瞬間變得怪異。老伴王建明也跟我對視一眼,顯然心裏不悅。畢竟再怎麽說,這房子是我們掏錢買的,雖然買在兒子名下,但毫無疑問,它也該算是我們家吧!我們就這麽想在家裏住一晚,怎麽就不行了?
兒媳見我態度堅決,就轉頭看兒子,好像在等兒子表態。兒子神色尷尬,卻還是小聲說:“要不就聽靜靜的吧,我來給你們訂酒店,反正也不遠。”我當時一聽就火了:房子是我們掏錢買的,現在我想住一晚都這麽為難?我氣得臉一沉,當場表示:“不行,我就要在自己家裏住,你們既然能帶我出來旅遊,那麽家裏總不能不讓我住吧?”兒媳婦無奈之下,只能同意讓我和老伴進門。
進門後,原本我還以為只是兒媳心眼小,不願我們打擾。可走進房子一看,才發現家裏果然被住得滿滿當當。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小夥子,我一眼認出那是兒媳婦的弟弟劉輝;而裏屋的臥室門開著一條縫,裏邊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中年婦女在整理東西,我猜想著多半是兒媳的父母。這個場景看得我心裏怪堵得慌:原來兒媳不願讓我們住,並不是沒有原因,而是家裏到處都住上了她的娘家人。
兒子大概也知道我們會不高興,就趕忙解釋:“媽,這是我嶽父嶽母,他們過來找工作,順便幫忙照顧我們一下。劉輝也剛畢業,來這兒找工作,反正這邊機會多點。”他口中的嶽父嶽母點頭跟我們打了聲招呼,態度倒還算禮貌,只是房間裏確實沒有多余的床鋪。兒媳婦尷尬地聳聳肩:“爸媽,你們看,要不我現在就去給你們訂酒店?”我不答應,還是堅持要住在這裏。結果,兒媳煩不勝煩,就說了句:“那只能打地鋪了。”兒子也無法反駁,只好從櫃子裏拿出幾床被褥和毯子,讓我們將就一晚。
看著我們在客廳地板上鋪床打地鋪,兒媳的父母和弟弟倒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,不停說“要不我們讓出一個床位給叔叔阿姨?”可兒媳卻徑直瞪了弟弟一眼,對他說:“你才剛找好工作,別來回折騰。”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:她的娘家人是不能委屈的,被委屈的只能是我們這些“婆家”父母。
我和老伴心中那份憋屈,就甭提了。可眼下也只能忍著。我躺在地上,輾轉難眠,回想起全款買房的種種辛酸,想著自己掏空積蓄買的房,住卻輪不到自己,還落得要打地鋪的下場,越想越心酸。老伴在旁邊也是唉聲嘆氣。
第二天早上,我原本打算吃過早飯就和老伴回老家,也不想跟他們多做糾纏。可還沒等我出門,兒子就神色糾結地跟我開口:“媽,有個事想請你們再考慮一下。”我不明就裏,說:“你說。”兒子看了看正坐在餐桌前的劉靜,然後才說:“就是……我想在房產證上加上靜靜的名字。她說,如果不加她名字,就不肯生孩子。”
我當時一聽就火冒三丈:“什麽?這房子是我們掏空所有家底買的,還欠下外債,你現在還沒幫我們還一分錢呢,就想加上她的名字?你還要臉不要臉?”我這話說得很重,畢竟心頭火正旺。但兒子卻還在那兒勸說:“媽,你別激動。你想啊,房子加了名字也跑不了,她又不是外人。再說了,咱們還想早點抱孫子呢,生孩子可是大事。”
兒媳婦在旁邊冷著臉,看著兒子如何“說服”我。我一時氣得胸口起伏不定。說句難聽的,如果這個兒媳是真心想跟我們做一家人,或許我還會考慮,但她的所作所為哪一點像把我們當作一家人了?她把她的爸媽弟弟都接來長住,占著房子裏最舒服的臥室,卻讓我們打地鋪。現在還想“逼宮”加名字?簡直欺人太甚。
那一刻,我心裏更加堅定了:絕不能在房產證上加她的名字。她要是真心為了這個家好,也不會讓她一家人長住在這兒,讓我們公婆都沒個落腳的地方。這種情況,根本不可能再做讓步。
兒子見我態度堅決,想勸也勸不動,兒媳立馬惱火:“既然這樣,那咱們就不要再談什麽孩子了。你們要房子是吧?可以,我弟弟和我爸媽不走了,就住在這個房子裏,看你們能怎樣!”我聽到她威脅的口氣,更是怒火中燒。老伴還想勸和,卻被我攔住了。我深吸了一口氣,冷靜下來,跟兒子兒媳說:“好啊,那房子是我們的,我們叫你們讓也得讓,我們叫你們走也得走。不相信的話,咱們就走著瞧。”
說完,我拉著老伴就要走。兒子見我生氣走人,追出來說:“媽,你怎麽就不能為我多考慮一下呢?我以後日子可怎麽過?”我回頭瞪了他一眼:“我們就是為你考慮,才拼命買房子,結果落到這步田地。你自己好好想想吧,到底誰不體諒誰。”
那一刻,我徹底看清兒媳婦的真實面目。她前幾天的殷勤孝順,不過就是為了先穩住我們,好讓她家人來住這套房。如今他們一家人住得安逸,卻完全不顧我們的感受,反而還倒打一耙,逼迫我們加名字。再想到她弟弟也到了適婚年齡,一旦他談了對象,說不定就要把這房子當作理所當然的落腳點,那豈不是相當於要把我們半輩子的心血都拱手讓人?我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!
我和老伴回到老家那天,心情都不好。商量了一晚上,最後我對老伴說:“與其等他們把房子越住越安穩,幹脆趁現在就把房子收回來。讓他們外面租房住去,這樣我們的養老錢至少還能靠房租再補貼點。”
老伴其實也有點猶豫,擔心跟兒子關系鬧僵,可我鐵了心:“你看他們現在那態度?我們不狠心點,難道要被兒媳一家子吃得死死的?”老伴也無言以對。最後,他點點頭說:“好,反正咱們也仁至義盡了。就是不知道兒子會不會斷絕關系。”
我想了好久,說:“兒子再怎麽糊塗,也還是我們的骨肉。我不相信真會為了一個媳婦把爸媽都拋棄了。再說,這套房子沒他出錢,他也沒理由倒打一耙。”
思量好了之後,我便給兒子打電話,告訴他讓他們三天之內搬出那套房子。兒子剛開始以為我只是說說,後來發現我態度堅決,還拿出了購房的付款憑證、銀行轉賬記錄等證據,說:“這房子一分錢都是我和你爸出的,寫你名字是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。現在我收回,你沒任何異議吧?”兒子一時語塞,支支吾吾說:“媽,這樣不太好吧,我嶽父嶽母和小舅子還在這裏呢,怎麽突然趕他們走……”
我冷著臉說:“怎麽就不行?我們可以不計較之前的種種,但現在是你媳婦逼著要加名字,還叫我們睡地鋪。我這老婆子丟不起這人,也不想再忍了。趕緊搬走吧,我要把房子收回去出租,也算是給我自己和你爸養老。你要是覺得不方便,就帶著媳婦另找地方住。”
兒子被我口氣嚇到,開始小心翼翼地商量:“媽,你再給我點時間,我勸勸靜靜,別把事情做絕了。要不我們先把嶽父嶽母和弟弟送回老家?”可我已經不給他談判的空間:“不行,你們不搬走,我就帶人上門換鎖,我說到做到。”
那頭兒媳一聽,自然就火了,在電話裏怒吼:“你還真來橫的?行,我就看你怎麽把鎖換掉。”兒子則在中間不停勸,說:“靜靜,你也少說幾句,我媽從來都說到做到。”可兒媳顯然不服軟,轉頭就給我們甩下一句話:“我們絕不搬。”
聞言,我心裏就更來氣了:好啊,不搬是不?那就別怪我不客氣。既然這房子法律上也確實歸屬我們夫妻,我也沒什麽好怕的。說幹就幹,我立刻聯系了一個裝修隊的熟人,準備上門更換鎖芯,順便把電水全部停掉。沒想到,當天下午,兒子卻打來電話,說:“媽,你不用換鎖了,我們搬。”
他語氣裏透著深深的疲憊和不滿:“你們怎麽就不能為我多考慮一點?我以後還要在這個城市生活呢……你這樣鬧,我在媳婦面前多尷尬啊。”聽到兒子這麽說,我心裏就格外難受:難道兒子只顧他在媳婦面前尷尬,卻完全不顧我們老兩口的顏面與利益?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,對兒子說:“行,那就趕緊搬。你也知道,我們現在沒法指望你幫著還外債,這個房子我們打算用來收房租,幫我們扛扛。”
兒子還想爭辯些什麽,最終卻只是深深嘆了口氣,掛斷了電話。
三天後,我和老伴帶著一把新鎖和一些清潔工具,出現在了那套房子門口。兒子兒媳其實前一天就已經搬走了,只剩下一些亂七八糟沒來得及收拾的雜物。我站在客廳裏,看著地上淩亂的生活用品,想到這地方幾乎沒讓我們享受一天,卻已經鬧成如此地步,心裏就說不出的憋屈。老伴見我發呆,輕輕拍了拍我:“別多想了,咱們先把屋子收拾幹凈,然後貼個招租信息吧。”
我們簡單收拾了一番,扔掉一些用不到的破雜物,抱走還能用的東西放到一邊。兒媳一家子留下的痕跡還挺多,尤其是她弟弟劉輝的書本,兒媳父母的日常用品,看著就讓人惱火。清理完畢,我就找了個鎖匠來換鎖,把鑰匙攥在自己手裏,總算松了口氣。出門前,我順手拍了幾張照片,準備回去好在網上發招租信息。
那天晚上,我躺在床上,好一會兒沒睡著。思緒亂飛,腦子裏浮現的全是兒子兒媳賭氣搬走的背影。雖然我很強硬,但心裏畢竟不好受。那畢竟是我唯一的兒子,他跟媳婦會不會因此跟我們斷了關系?他以後可還要在這個城市裏立足;而我們老兩口總有一天要老得動不了,萬一那時候他也不來管我們,該怎麽辦?
可我還是堅定了自己的選擇:要不是這個兒媳步步緊逼,把她的娘家人都招呼來住,逼我加房產名字,我也不會一下子把房子收走。她惱我也好,兒子怪我也罷,我不想再對他們妥協。畢竟我們的底線已經一次又一次被踩。
房子被我們收回後,沒過多久,我就在網上掛出信息,很快就有人來咨詢。周邊小區環境好,又是新房,家具家電都全,於是很快租出去了。租金一個月三千塊,這對我和老伴來說算是不錯的收入來源,多少能彌補我們正在償還的那筆外債。
兒子那頭,最開始還會偶爾打電話過來,說他們暫時租了一套距離公司比較近的小兩居。至於兒媳的父母和弟弟,好像就回了老家。兒子抱怨說:“你看,你這麽一鬧,靜靜他們也只好回去。”但我心裏清楚,這不正是兒媳原先的打算嗎?讓父母和弟弟常住在我們買的房子裏,完全不拿我們當回事。現在他們走了,我倒覺得還好。
起初,兒媳婦對我們滿是怨言,一聽到我的聲音就要吵架,於是兒子來電話我就沒法跟兒媳說上話。兒子夾在中間,每次都嘆息說:“媽,你就不能態度柔和一點?”我對兒子說:“我們怎麽柔和?這房子是我們自己花錢買的,你們卻毫不感激,還想加名?還要逼我們睡地鋪?這些你都忘了嗎?”
兒子一時語塞,只能說:“媽,咱們一家人,怎麽就弄到現在這地步?”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。說到底,我們也是對兒媳不滿,對兒子失望,所以才硬起心腸。我們畢竟是過來人,知道若是繼續軟弱,遲早被他們一步步“蠶食”。於是,我只能說:“燦兒,你好好過日子吧,別再跟我們談房子的事。我們也不會去打擾你們。”
就這樣,雙方陷入了一種不冷不熱的局面。兒媳偶爾會在兒子電話裏放幾句狠話,比方說“想跟我們斷絕來往,就算了!”之類的。搞得我和老伴都心情沉重,可我們還是不動搖。房子是我們的養老依靠,現在也幫我們緩解不少經濟壓力。如果我們當初再仁慈些,說不定現在就什麽都沒了。
時間又過去了幾個月,眼看我和老伴也快把欠下的二十多萬還清了一小半。日子雖然緊巴巴,但有租金進賬,總算松口氣。我們身邊的親戚朋友,對我們家這場鬧劇都議論紛紛。有的說我們太狠心,怎麽能逼兒子出去租房,斷了他娘家人的後路?有的說我們幹得漂亮,避免了被兒媳一家吃幹抹凈。
親兄弟姐妹也給我們打電話,建議我們“最好先勸兒子回頭,和兒媳好好談談”,但我知道,談不攏的原因並不在我們,而在兒媳婦那顆“想得太多”的心。也許她真的沒打算害我們,但她的做法確實過界了。
在這個過程中,我難免會反思:自己是不是在兒子教育上出了問題?怎麽把兒子養得如此沒有主見,對媳婦惟命是從?老伴也常在夜深人靜時自我檢討:“過去我們是不是太寵他?導致他現在沒擔當,不會拒絕媳婦?”但想來想去,也只能說時代和環境導致了一切。
就這樣,我們老兩口依舊過著自己的小日子。偶爾,兒子也會來電話,話題卻永遠繞不開錢,或者兒媳婦想要我們再讓步。久而久之,我們也懶得多說。親情到了這一步,算是裂痕難補。
又過了大半年的時間,事情仿佛進入了沉寂期。沒想到,有一天我和老伴正要出門買菜,突然看見兒媳婦劉靜拎著禮品袋來了。她一個人來的,兒子不見蹤影。
我和老伴都很驚訝,趕忙請她進門。我心想:“她怎麽突然上門了?態度有沒有變化?”兒媳一進門就把禮品遞給我:“媽,爸,我來看看你們。之前的事,是我太沖動了。”說著,她露出一副歉意的神色。
我和老伴對視一眼,半信半疑。她繼續說:“我最近在調理身體,打算要孩子了。醫生也說,情緒很重要,不要一直帶著火氣。可能我之前做得太過分了,也沒考慮到你們的感受。”
我沉默良久,說道:“孩子,過去的事情咱們先不提了。你來找我們,是想說什麽?”她咬了咬嘴唇:“我就是想讓你們別生氣,也別和王燦鬧得太僵。畢竟將來等我們有孩子,希望能得到你們的祝福。”
聽到她終於主動想要孩子了,我心中也有一絲喜悅。但又怕這只是她新的“計謀”。於是我說:“我們從來也沒跟王燦斷絕關系,是你們一直在怨恨我們。房子的事,我們不會再讓步。但你要是真心想跟我們做一家人,我們也不會拒絕。”
兒媳點點頭,看起來有些委屈:“我知道那時候我太任性,可我真的是不想在娘家和婆家之間受到嫌棄。我爸媽確實比較窮,我弟弟也剛畢業。那時候我就想,如果能跟你們搞好關系,或許對我家人也是一種保障。可沒想到,我的方式太急切,弄巧成拙。”
她的話半真半假,我也不好當場判斷。但至少她對我們態度柔和,這是一個好的開始。最後,兒媳提出:“過幾天我們想請你們吃飯,也算是賠罪,你和爸要是有空,就過來吧。”
我和老伴心中仍有芥蒂,但也不想再把矛盾越鬧越大,便勉強點頭答應。我也想看看,兒媳究竟準備如何收場。
幾天後,我們如約前往兒媳指定的飯店。兒子也早已在門口等候,一見我們就露出略帶尷尬的笑容:“媽,爸,你們來了。裏邊請!”我和老伴裝作輕松,跟著兒子進了包廂,發現兒媳婦的父母居然也在場。我和老伴心裏頓時咯噔一下:這算是什麽局面?難道又要讓我們當場難堪?
劉靜的父母見我們進來,連忙站起來招呼:“親家,親家,快坐。”他們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,客套話說了幾句,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。席間,兒媳舉杯道:“爸媽,以前是我不懂事,多有得罪,以後還望你們多多包涵。”我和老伴表面上也客客氣氣地回了幾句,算是給她台階下。
可誰知,這飯局吃到一半,劉靜她弟弟劉輝突然出現在包廂門口,看樣子是刻意等到中途才來,打開門就對我和老伴鞠了一躬:“叔叔阿姨好。”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嚇到了,也忙站起來叫他別這麽客氣。劉輝進門後,毫不避諱地說:“叔叔阿姨,這麽久沒見,你們身體還好吧?我最近在這城裏找到了工作,也有了穩定收入。之前多虧你們那房子讓我和我爸媽住了一段時間,實在不好意思。”說著,他就舉杯敬我們。
我心裏一陣翻騰:他這是唱哪一出?難道想以此示好,然後再打房子主意?想到這裏,我不免變得警惕。可表面上還是笑著回應:“不用這麽客套,過去的事就過去了。你現在工作穩定了,我們也替你高興。”
隨後,劉輝便開始大談自己的工作,說他在一家私企做行政助理,工資雖然不高但有前景,還打算以後在城裏安家。我聽到“安家”二字就警鈴大作。兒媳顯然注意到我的神色,忙插話岔開話題:“弟,你先吃飯,別聊這些。”劉輝看了她一眼,閉上了嘴。
這次的飯局表面上一團和氣,但我能感覺到暗流湧動。他們一家如此“示好”,讓我感到更加提防。飯局結束後,兒媳又向我們表達了希望“多來往”的意願,說:“以後我懷了孩子,希望爸媽能多過來住兩天,照顧我一下。”我故作客氣:“好啊,只要你們不嫌我和你爸多事,我們隨時可以過來。”
送我們出來時,兒媳還挽住我的手臂,笑嘻嘻地說:“媽,你看,我們現在一家人多好呀。”我心裏卻在想:“只要別再動我房子的主意,就真的好。”
飯局之後的日子裏,兒媳婦確實放低了姿態,偶爾會來我家看看,給我和老伴帶些水果蔬菜,順便聊聊家常。我們也慢慢放下了些芥蒂。兒子看起來也舒了口氣,不再因為我們和他媳婦的矛盾而焦頭爛額。
可就在這段“表面和諧”的日子裏,新的問題又悄然而至。兒媳在一次家常聊天時忽然提到:“我弟弟最近打算和女朋友結婚,可他倆手頭也沒多少積蓄,如果有一套房子周轉一下就好了。我們想,你們那套房子一直在出租,租給陌生人也是租,為什麽不考慮租給他倆呢?這樣以後咱們自家人也方便走動。”
我心裏“咯噔”一下,當場就打了個哈哈:“那套房子的租金可不低,一般人還真不好負擔。你弟弟願意付嗎?”兒媳笑著說:“當然肯定不能讓叔叔阿姨吃虧,租金肯定按市價來,只是跟陌生人租,還不如租給我們熟人,錢也是一樣的嘛。”我心裏盤算著:即便真按市價租,我也不敢把房子租給她弟弟。萬一住進去後,以她弟弟的個性,再加上他們家“常駐”的習慣,日後再想讓他們搬走就難了。
我一句“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”就把話題暫時擱置。回家後,我馬上跟老伴商量:“絕對不能租給劉輝!”老伴也表示贊同:“說得好聽,按市價給租金,可真住進去後,還不是他們說了算?以後再鬧起來,我們多一樁麻煩。”
於是第二天,兒媳又問起這事,我就直接婉拒了:“那個房子已經跟租客簽了長期合同,還剩好幾個月到期。到時候我們還得看情況再說,目前不方便。”兒媳怏怏不樂,也不好當場發作,只能點頭說“那好吧”。
我以為這件事就此打住,卻沒料到只是一個開始。過了幾天,她又說:“媽,我弟弟那邊實在沒地方去,要不就先短租幾個月,你跟租客商量一下,把其中一間房轉租給他也行啊?”我聽得頭都大了,很明確地告訴她:“這事兒就別想了,租房合同簽了就得按合同辦事。我們也不能違約。”兒媳只好作罷。
從這一點我就看得出來,她一家的想法還是沒變,始終想把目光放在我們買的那套房子上。她之前跟我們道歉示好,說是為了孩子好,但骨子裏還是想找一個機會,為她娘家弟弟鋪路。
大概又過了兩個多月,兒媳突然打電話給我,語氣帶著喜悅:“媽,我懷孕了!”我一聽,自然很高興,畢竟我們盼了那麽久。那一刻,我把所有的芥蒂都暫時放下了,對她噓寒問暖:“好好養胎,這段時間一定要多休息。想吃什麽跟媽說,我們給你送。”
兒媳聽到我關心她,也有些感動:“謝謝媽,這次懷孕我也緊張。醫生說我體質偏弱,可能要好好調理。”我一面安慰,一面還真準備給她買營養品。我心想,只要她真的懷上了,我也不在乎她過去對我們種種無理,一切以孩子為重。
可短短兩周後,又出現了新情況。兒媳打電話過來,語氣沉重:“媽……我身體不太好,醫生建議我臥床安胎一陣子,可能需要你們過來幫忙煮飯,洗衣服。王燦工作忙,我一個人在家也不方便。”
我當時有點猶豫,畢竟他們家之前的態度讓我們寒心,可現在兒媳懷的是我們的孫子,我和老伴還是擔心她的身體,就商量:“那就由我去照顧她,你留在家裏看店(我們家開了一個小賣鋪),這樣也不會冷了家裏的生意。”老伴點頭表示同意。
於是,我就背著個包,趕到兒子租住的那套房。打開門一看,裏面不算寬敞,一室一廳的格局,在城市裏能租到這價格也不算便宜。我問兒媳:“你爸媽呢?”兒媳淡淡地說:“他們回老家了,弟弟要結婚,他們要籌備婚事。”我一想,果然如此。
兒媳身體確實看起來不太好,臉色有些蒼白。她一躺在床上,說自己一站起來就頭暈。我再氣她之前那些事,也不至於在這個關鍵時刻放手不管,畢竟她肚子裏懷的是我的親孫子。於是我開始承擔起家務,買菜、做飯、洗衣,還要幫她煎中藥。兒子白天上班,晚上也就回來吃個飯,但大多數家務和照顧都落在我身上。
一個禮拜之後,兒媳狀態有了好轉,可她依然以“醫生囑咐要多臥床”為由,讓我繼續照顧她。說實在的,這對我來說很累,可我怕她萬一真有閃失,就再努力也要咬牙撐。
就在我付出勞力、不辭辛苦照顧她的時候,兒媳卻又開始在我面前旁敲側擊地提起房子的事:“媽,你看我現在懷孕了,王燦也想讓你們和我們住得近一點,這樣照顧起來也方便。我琢磨著,你們要不要把那房子給我們住?別租給外人了,租金雖然重要,但孫子也重要啊。”
我一聽就明白她又動起了歪念,忙說:“我們現在還有外債沒還完,房租少一天都不行。我知道你現在懷孕辛苦,但你們也得理解我和你爸不容易。”兒媳臉色不太好看,氣鼓鼓地扭頭不語。我也懶得再解釋。
在我照顧兒媳的期間,這種“房子話題”反復出現。兒媳也知道我態度堅決,一時沒辦法逼迫,只能暫且放棄。等她身體狀況稍稍穩定,我也累得夠嗆,便對兒子兒媳說:“你們好好保養身體吧,我也該回家了,家裏的生意離不開人。”
兒子多少有點感激,送我到門口說:“媽,謝謝你辛苦這段時間,你回去好好休息。”我走之前,也叮囑兒媳:“別亂跑,按時吃飯吃藥。如果有什麽需要,再叫我。”她表面上還算客氣地點點頭。
過了沒多久,我和老伴又聽說兒媳父母和弟弟在老家張羅婚事,但他們也想等兒媳生下孩子後再來城裏。聽到這個消息,我心裏又是一陣警惕:他們是不是還想借這個機會,再度來我們這套房子裏長期居住?幸好現在房子已經出租,不在兒子名下,他們也無法做主。
時間過得飛快,轉眼兒媳的肚子漸漸隆起,到懷孕六七個月時,又打電話希望我們過去陪產。她說:“我想提前進城裏大醫院待產,你們看,我爸媽也不懂這邊的情況,還是你們過來幫幫忙吧。”我心一軟,覺得她一個孕婦也夠不容易,就答應了。老伴也同意先把店鋪交給親戚照看,等孫子出生後,我們再慢慢想辦法。
這一次,我們在兒子兒媳租的小房子裏住了一個多月,兒媳的肚子越來越大,我也越發忙碌。兒子除了上班,也盡量抽空回來幫忙,但多半時候還得我和老伴來照顧。兒媳對我們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,偶爾還會主動叫我“媽”,讓我心裏稍微得到一絲安慰。
但正當一切似乎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時,兒媳父母突然又來造訪。他們這一次來,帶著大量土特產,口口聲聲說:“閨女快生了,我們怎麽能不來幫忙呢?”當時我心想:“也好,多一個人多份力。”誰知,入住沒兩天,房子又開始顯得擁擠;兒子和兒媳的臥室他們肯定要住,再加上她父母也得騰個地方打地鋪,我和老伴就得想別的辦法。
兒媳母親還對我說:“親家,咱們這房子太小,要不還是想辦法換到你們買的那套房子裏住吧?那裏地方大,也方便讓月嫂過來。”我氣得不行,心想:“原來還是為了那房子!”我當時就板起臉:“那房子我們現在租出去了,合同沒到期。再說,就算到期,我們也不會拿來給你們住。”兒媳母親聽到我語氣不善,臉色也尷尬:“親家,我只是提個建議,你別激動。”可她那副訕訕的表情讓我很不舒服:自己孩子要生了,就想鳩占鵲巢。
好在兒媳那時專心待產,並沒有糾纏此事,兒子也明確表示房子不能動。於是,兒媳父母也只能暫時歇口氣,不再提這茬。
終於迎來了兒媳預產期,她在醫院待產了兩天,生下一個兒子。這是我們老兩口盼了多年的大孫子,那一瞬間,所有的怨恨都拋到了腦後,只覺得孩子平安降生是最大的喜事。兒媳躺在病床上疲憊不堪,但還是顯得很開心:“媽,爸,你們來看孫子吧。”我抱起那個小家夥,看著他皺巴巴的小臉,心裏一陣柔軟。
出院後,兒媳身體還比較虛弱,她父母又回老家了一趟,因為要準備劉輝的婚事。我和老伴自然而然地承擔起更多照顧月子的工作。有時半夜孩子哭鬧,兒媳身體不舒服,我就爬起來幫忙沖奶、換尿布。兒子畢竟要上班,也只能幫些力所能及的忙。
隨著孩子漸漸長大,兒媳對我們老兩口的態度也有所放松。不管她是真感激還是假感激,表面上都變得客客氣氣。我和老伴也想:至少孩子帶給這個家庭一份新的連接,也許將來我們還是能把之前的嫌隙撫平。
然而,好景不長。就在孩子百日宴那天,兒媳的父母和弟弟都過來參加慶祝。一家人其樂融融之際,兒媳父母突然拉著我和老伴,道:“親家,閨女如今也生了孩子,這是不是說明你們也該在房子上給閨女一個保證?”他們話裏話外,還是那個意思——加名字。
我本不想在大喜日子上鬧矛盾,就敷衍說:“孩子百日宴是高興事,別提這房子了。咱們不提不提。”可他們鍥而不舍:“之前你們一直說不加名字是不行,可現在閨女都生了孫子,你們也該對她公平一些吧?”我忍無可忍,又不想在孩子面前發火,就把他們拉到一旁:“這事沒得商量。如果你們一定要在孩子百日宴上攪局,那就別怪我不給面子。”
兒媳當時也發現了我們爭執,抱著孩子趕來勸阻:“爸媽,你們別吵了,今天是孩子的喜事。”她父母和弟弟見她都發話了,只能作罷,但臉上都是不悅的神情。我好不容易熬到孩子百日宴結束,一家人離開,心裏頓時說不出的疲憊和不安。
百日宴之後,兒媳父母和弟弟又離開,回到老家去忙劉輝的事。房子加名的話題暫告一段落,但我知道,這個隱患一直存在,只要他們家還是認為“房子是大靠山”,就遲早會再提起。
孩子漸漸長到半歲,我和老伴也跟兒子兒媳相處得相對和平,但我始終保持警惕。這半年裏,我依舊在那套房子收租,兒子兒媳在外租房過日子,似乎誰也不幹涉誰。偶爾兒媳有抱怨“房租太貴”,暗示我們幫他們分擔一點。我就說:“我們自己也要還債呢,哪有余錢幫你付房租?”這話把她噎得說不出話來。
有時兒子會過來找我借點錢,我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全力給予,而是讓他拿出借條,或讓他明確還款時間。兒子覺得我變得小氣了,但我只能說:被他們一次次傷透心後,我也學會了保護自己。
在這期間,也有人勸我:“你這樣做,遲早會跟兒子心生隔閡。”我說:“我不是想跟兒子作對,而是沒有看到任何他們要感恩或回報的意思。他若是真心孝順,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欠下外債。而他們一家人只知道覬覦房子,做父母的再退讓,只會讓他們更得寸進尺。”
孩子一歲左右時,兒媳婦的弟弟劉輝果然也跟女友領證結婚。他們商量著在城裏定居,但手頭仍然拮據,想找姐姐一家幫忙。於是,兒媳又開始在我面前暗示:“媽,我弟弟要不要搬到這邊來,先跟我們租住一塊兒?這樣也能相互照應。”
我當即回絕:“不行,你們家的事,你們自己想辦法。我們不會再提供房子或經濟支援。”兒媳見我態度堅決,索性在兒子面前哭鬧,說什麽“你媽這樣,我弟弟怎麽生活?”兒子夾在中間,最後過來再三懇求:“媽,要不咱們先讓他們住一段時間,收點租金也好啊。”
我立即戳穿:“兒媳婦弟弟想住?就跟市面一樣付租金,否則免談。反正我們房子是要對外收租,不吃那一套親情牌。”兒子見我油鹽不進,氣得拂袖而去。
可沒過幾天,兒媳婦再次帶著孩子來我家,哭哭啼啼說:“媽,你就行行好吧,要不然我日子也難過。”我看著她可憐的樣子,心裏也軟了一絲,卻又想起她那一大家子曾經對我們做的事。想到打地鋪的那一晚,我渾身還起雞皮疙瘩。於是,我只是淡淡地說:“孩子歸你們養,我們也不可能無底線地提供房子。你們要是真有誠意,先幫我們還一部分外債再說。若是你弟弟真願意按市價租,簽好合同,那也行。”
兒媳聽到要先幫我們還債,立即沉默不語,然後以“孩子鬧”為由扭頭就走。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,心裏五味雜陳。
在隨後的日子裏,兒子兒媳對我們愈發疏遠。也許他們在心裏怪我們太過冷酷,甚至不惜影響孫子和我們之間的親情。有時候我也會想,是不是我真的做得太絕?可每每回想當初我被兒媳一家逼著加名字、被迫睡地鋪的場景,我就咽不下那口氣。
親戚們對這事也議論紛紛,有說我固執的,也有說兒媳一家貪心的。我反復權衡,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:與其被他們一家再次欺壓,不如幹脆讓這一切都冷淡下來。或許多年以後,等兒子兒媳有所成長,懂得感恩和換位思考,再來重建這份親情也不遲。
老伴也跟我說:“我們啊,不指望兒子兒媳婦了,還是抓緊把錢攢夠了,把房租收好,給自己養老。兒子愛來不來,他們過得不好也該反思反思。”
回首這一切,我對自己說:有些時候,“硬氣”是無奈的選擇。愛子心切的父母並不少,但在關鍵時刻,如果因為過度心軟,讓步過多,便很容易讓人變本加厲。兒媳的家境我們不在乎,可他們一家人的做法,讓我不得不提高防備。那套房子本來是為兒子婚後生活提供保障的,沒想到卻成了家庭矛盾的導火索。
或許在外人看來,我做了個“無情”的婆婆,把兒子和兒媳趕出自己買的房子,還要逼他們自力更生。可如果不這麽做,我們的晚年生活只會陷入無止境的糾紛。人到晚年,經歷了半輩子的省吃儉用,錢財雖不是萬能,但起碼能在關鍵時刻保住我們的底氣。
如今,我五十四歲多了,老伴也退休在家。我們靠房租和一點小生意維持生活,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,但也不用再看兒媳婦的臉色。而兒子那邊,是否會因此對我們心生隔閡,我也顧不得太多。畢竟我們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,只是在維護自己最基本的權益。這是我的立場,也是我身為母親最深的無奈。
許多年後,或許當兒子兒媳在外拼搏,真正體會到獨立生活的艱辛,才會想起年邁的我們,到那時再來重續親情也不遲。而這期間,我們不再妄想與兒媳家搞什麽“親上加親”,只想平平靜靜地,守住自己的房子和尊嚴,把僅剩的時間和精力用在自己的晚年中。
畢竟,比起房子更重要的,是我們為了自我、為了老伴能夠安享晚年——這是我這一代人的執念,也是我保護自己的底線。